炖山药需要使用砂锅文火煨煲,需要经历漫长的等待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还需要忍受那缕缕袭来的芳香对食欲的诱惑。
去年仲春,我与陈耀林先生(著有《百花与中药》)一同去天宝乡探访天宝蒸盆,有一个细节,我至今印象深刻。那就是天宝蒸盆传人赵昌新在烹制蒸盆过程中,用到了一种食材,一种从岩缝里挖出来的,形如脚掌的块状植物根筋。这个食材就是野山药。
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野山药的外形都不能恭维。这种大山里生长岀的神奇的植物,应该算是造物6263主赐予山里人的礼物。我想,天宝蒸盆的鲜香,除了有土鸡腊蹄的贡献,野山药也是功不可没。
天然野生食材让人趋之若鹜,映射出人们对反朴归真的生活追求,再次说明原生态是一种稀有的时尚。稀有的野山药应该算是野生食材中的翘楚。
山药原统称薯蓣,又名玉延等。《山海经》中即有薯蓣的记载,沿用至唐朝。唐代宗取名李豫,“蓣”字与“豫”同音,犯了帝讳,便改名为薯药。谁知到了宋朝,又出了个皇帝赵曙,这样,“薯”与“曙”同音,又得改名,因该药又叫山羊,所以就有了山药这个名字。山药的根茎垂直而颀长,长过盈尺,生长在硬质的山岗土质中。脆弱不经的山药是依靠什么样的力量而不弯曲的呢?自然造物的奥秘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借了“山药”的名气,实在找不到野山药,就是人工栽培的家山药也可以成为多才多艺的好食材。
山药状如树根,粗糙带剌,质地软滑脆嫰。它让我想起生活中的某些人,看似粗野不羁,实则脆弱善感。用竹签刮净山药表皮,一不小心,洁白如玉的胴体便会如泥鳅般从手中滑坠而下,于是粉身碎骨。山药的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品性,倒底是优性还是劣性,还真不好说。
宋末词人陈达叟在《玉延赞》中曰:“欲赋玉延无好语,羞论蜂蜜与羊羹。”他赞美山药色如玉,香似花,腻如蜜,味胜羊羹,评价很高。唐朝诗圣杜甫的诗中就有“充肠多薯蓣”的名句。
山药即可充肠,又可治病。从古至今,人们都是有病时吃山药,无病时也吃山药。山药性温,对于虚寒者有滋补作用。记得我老婆当年怀胎时,我老娘和丈母娘都喜欢用山药炖母鸡来滋补她和胎儿。老婆坐月子时,两家老人又用山药炖汤来催奶。以至我宁愿相信,我的儿女自幼身心健康,肯定与这有关。
宋代诗人卓田在《关山药与友人》赋予了山药另一种人情味:“阳公得种自蓝田,种在深山不计年。雅爱茯神为伴侣,更邀枸杞作比联。俗名谩自呼山羊,佳口由来号玉延。啜尽羊羹殊可厌,藉渠风味涤腥膻。”这是一首我很喜欢的诗。
要说山药炒菜,与酸辣子为伍别有味道。沁入酸辣味的山药片,吃到嘴里嫩滑酸辣,清新爽脆,越吃越想吃。这种美好的味道,就像年轻人热恋中的味道,欲罢不能,欲言又止。
近些年,本地一些酒店热衷一种甜点小碟,将山药蒸熟后捏碎捏茸,作造型,浇上峰密柚子酱,这是一种西式烹制法。对此,我个人虽然不多吃它,但也不排斥。饮食习惯和饮食文化历来都是在传承与创新、汲取与交融中发展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现在最喜欢的还是炖山药,比如山药炖排骨,山药炖乌鸡,山药炖羊肉……
因为炖山药需要使用砂锅文火煨煲,需要经历漫长的等待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还需要忍受那缕缕袭来的芳香对食欲的诱惑。这需要怎样的耐心啊。若非性情中坚持一种修炼,怎能做到内心波澜不惊,处世宠辱泰然。
炖山药也是人生的一种状态。心境平和而有所属时,就把山药和荤素配料连同情感,一齐投进锅里,多添些水,配以葱姜蒜、八角大茴与花椒,甚至枸杞和红枣,然后用时间去慢慢地炖。收获的是,看到喝汤人享受美味时刻,那般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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