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遗址
百年前的岩画
至今封闭的闺房洞
文、图/特约记者赵璞玉 通讯员任永泽 柏元军 邓才明
贺氏先人是如何在悬崖峭壁上修建朝阳宫的?一场大火,真的将朝阳宫及贺氏家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从朝阳宫的遗迹中,人们能够发现什么?贺氏家族的金银财宝哪里去了?面对这一个又一个问号,让我们一起去——
很长时间以来,竹溪县丰溪镇朝阳宫的故事一直在我们耳边回荡:那悬空的宫殿、阴森的洞穴、漫山的烈火、原始的屠杀……常常使人从梦中惊醒,心里便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欲望。今秋,在丰溪镇桃花山村党支部书记兰宪云的热情相邀下,我们自发组建了朝阳宫探险队。兰宪云任队长,他请来本地退伍军人、原占据朝阳宫的贺氏家族嫡亲外孙杨洪胜当向导。出发前,我们采访了出生在朝阳宫、10岁以前长期居住在朝阳宫的贺氏 “末代宫主”、74岁的本地居民贺敬修老人。10月5日,经过充分准备,探险队一行8人携带必要的工具、干粮、饮水,开始了朝阳宫探秘之旅。
保家卫族
贺氏先人在悬崖峭壁上修建朝阳宫
话说元朝时,虽然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及他的后裔们统治了华夏,并纵横驰骋于欧亚大陆,但因武陵泗水古镇(即竹溪县丰溪镇)地处鄂川陕三省交界,山势险峻,道路崎岖,茫茫原始森林遮天蔽日,致使蒙族铁骑很少光顾于此,十万大山掩隐的泗水镇便偏安一隅。是时,一个家族——贺氏家族在这世外小镇渐渐发达起来。
贺氏祖居泗水,以农耕和商贸为业。因颇善经营,慢慢有了良田千顷,山林数十万亩,黄金白银数百万两,在泗水镇有八进八出天井院数百间房屋,家族人丁300余口,并养着家丁、壮汉60余人,长工、佃户1000余人。偌大的家产,使贺氏家族的名声响彻毗邻三省。
赫赫名声,使当时主事当家的贺大老爷昼夜不安:既唯恐蒙古铁骑踏平家族基业,又害怕那些占山为王的“棒老二”(土匪)洗劫了万贯家财。苦思冥想,他决定建一座能防能守的城堡,来保护“家族王国”的人员及财产安全。
在贺家的山林中,在泗水镇西南方10公里(原走盐道)的山上有个叫朝阳洞的地方,洞的下面是大片原始森林和耕地,半山腰处有一处悬崖耸立,拔地而起百米有余。在这陡峭的山体上天然生成48个溶洞,这些溶洞各有特色 :有的是孤洞,有的洞洞相连;有的深入山底,有的斜上山顶;有的一径到底,有的有多处出口;有的干燥无水,有的洞内有流水潺潺的暗河;有的洞口在山脚处,有的洞口在几十、上百米的峭壁上;有的洞内常年吸风人难伫立,有的洞内夏季结冰;有的洞内可容纳千人聚会,有的洞内只能单人爬进爬出……总之,48个洞构成了一个千奇百怪的迷宫。
探明朝阳洞后,贺家大老爷立即请来木、石工匠百人,加上本家长工、佃户近千劳力,历时三年,建成了朝阳宫城堡。朝阳宫依山而建,顺着山势东西宽1.5公里,纵向高度约500米(海拔1100—1600米)。城堡以南建有两道护堡城墙:第一道1.5公里长的城墙内,有茅房、石板屋千余间,供贺家长工、佃户居住;第二道1.5公里长的城墙建立在峭壁的山根前,城墙内依壁建有吊脚楼百余间,吊脚楼最高可达4层,石壁上凿孔建有木质栈道数公里,连接悬崖各溶洞。城墙内石板铺的路长1.5公里,宽2米有余,可行车马、花轿,当时命名为“半边街”。半边街内的楼、洞归贺氏家族居住。两道城墙全由巨石垒成。
朝阳宫工程浩大、巍峨壮观。在第一道城墙外建有方形碉楼,是朝阳宫前哨。城墙上布满滚木、巨石,用以对付来犯之敌。第二道城墙上的关隘、垛口,设有木炮、弓箭等防御武器。在临崖的要塞上,还设有暗哨、狙击位和绝命机关。朝阳宫第二道城墙内,建有学堂(私塾)、兵工厂(熬硝制火药、打造冷兵器)、厕所(屎洞子)、闺房(闺房洞)、正殿(在主洞口)、兵营(家丁住地)等功能齐备的各式设施。
修建朝阳宫之初,贺大老爷命人分别在大路上的洞宾口和马边河的百步梯前栽植三棵铁坚油杉树苗,标识已进入贺家产业范围。这三棵古树至今生长旺盛,枝叶繁茂,经林业部门实地调查,证实树龄在700年左右。
朝阳宫修建于元朝,几十年后元朝毁灭。后又历经明、清、民国共四个朝代。虽屡经战乱、匪患,但朝阳宫安然无恙。贺氏家族将这座宫堡大院作为自家的大本营,金银财宝藏匿密洞之中,粮食、药材、器物藏匿洞仓之里,老人孩子、太太小姐常年生活在朝阳宫内,有专职家丁、武师守宫保护,有私塾学堂供小孩上学读书。山下农户和盐道上过往的盐客们,常常见到城墙内来去移动的轿顶,常常见到城墙上太太、小姐们游玩时衣袂飘飘的靓影。大小土匪、兵痞们常常面对财富和美色而望宫兴叹。
一场大火
朝阳宫及贺氏家族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民国十年(1921年),土匪颜德威部联合朱二疤子部进攻朝阳宫。
颜德威,土匪头子,常年活动于三省交界的鸡心岭,陕西镇坪,湖北竹溪的丰溪、茂古坪、老爷顶一带,1951年被解放军剿灭。朱二疤子,土匪头子,盘踞在竹山柳林屏峰寨,常年活动于竹山柳林、官渡、洪坪,竹溪向家坝、核桃园一带,1950年被解放军剿灭。
是年秋,两股土匪1000多匪众进攻朝阳宫。当时,攻防双方虽然都有快枪(步枪),但没有重武器,土匪进攻三个月未果,倒是城墙内的滚木、巨石,居高临下的快枪、弓箭、绝命机关等打死打伤土匪300余人。两个匪首恼羞成怒,发誓一定要拿下朝阳宫。
当年12月,土匪攻陷第一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内居住的都是贫穷的长工、佃户,土匪几无所得,仅获暂时栖身之所。第二道防线地处悬崖,能进入的隘口均处险境,每个隘口只需一名家丁手持梭镖就能把守。连日来,土匪多次向第二防线发起进攻但毫无寸功。时值寒冬,春节将至,攻防双方相持不下,一方苦思如何攻克,一方苦想怎样退敌。朝阳宫内一家丁向当家贺大老爷献计:用火烧。趁土匪在山下佃户茅草房内熟睡时,从山上抛下火种烧死土匪,等土匪被烧死后,再下山重建民房。贺大老爷自以为得计,便命人找来棉絮、火把等易燃引火之物,饱蘸桐油,以备急用。
是年寒冬的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朝阳宫家丁点着引火之物,投向山下连片茅屋。火借风势,山下茅屋迅速燃起了一道1.5公里长的火线,睡梦中的土匪大多葬身火海。
大火烧毁了山下茅草民房,猎猎寒风助大火越烧越旺,数十米高的火焰,越过第二道城墙,引燃了城墙内的吊脚楼、正殿、栈道等所有木质建筑。那48个朝阳洞多有吸风功能,火焰被吸入洞内,烧毁了洞藏的粮食、布匹和药材。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死土匪近600人,朝阳宫的护宫家丁、贺氏家族能战斗的男儿和未来得及躲避的妇孺近400人也葬身火海,只有少数孤儿寡母躲在避风的厕所 (屎洞子)才幸免于难。
朝阳宫城堡毁了,兴旺昌盛了数百年的贺氏家族,除少数几个在外求学和做生意的男丁外,只剩下不足50人的孤儿寡母。当时,“家”字辈寡妇共6人,以魏姓寡妇最为能干,她带着劫后余生的贺氏家族未亡人员返回泗水贺家大院。是时,贺家大院早已被土匪洗劫一空。贺魏氏靠变卖房屋、土地维持贺家孤寡人员生存。
贺敬修,1938年12月出生,现年75岁,家住丰溪镇丰溪村二组。因系贺氏嫡传后人,并在朝阳宫出生,10岁以前长期居住在朝阳宫,他被丰溪人称为“末代宫主”。据贺敬修说,其父贺家骧,清光绪年间出生,朝阳宫大火时父亲在外办事,回来后,曾任国民党七区(丰溪区)区长。其父有两房太太,大房没有生育,贺敬修亲妈是如夫人。其父62岁时生贺敬修,65岁时生贺敬修之妹。1951年其父去世。贺敬修回忆道,他懂事时,贺家就是3个寡妇当家,主事的是其魏伯娘。解放后,贺家被划为地主,但生活已经很艰苦。
一探究竟
实地踏访朝阳宫遗迹
10月5日,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带着一窥朝阳宫原形的愿望,探险队一行8人驱车向朝阳宫挺进。
朝阳宫山下为朝阳洞村,全村123户474人,村民主要种植烤烟和药材,全村年人均纯收入5400元,在当地农村收入排名靠前。在朝阳洞山下一条简易的道路两旁,我们没有看到太多人家。经了解,这些村民大都是当年贺氏家族佃户们的子孙,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多数在省道边或丰溪集镇盖了楼房,现在住在这里有的是为了耕种土地,有的是故土难离。
在山下,我们已经能够仰视朝阳宫全貌,那山势、那气魄,仅能用“雄伟”二字来概括。在队长兰宪云的督促下,我们开始向山上攀爬。最初还有一条小路,数百米后,便没有了路,好在向导杨洪胜很给力。他手持弯刀,披荆斩棘,开出一条直上朝阳宫的探险之路。
近百年来,因少有人来,朝阳宫下植被茂盛。我们在沿途看到,榉木、榧树、穗花杉、山毛榉、刺楸等十多种国家二级以上保护植物。密林中还随处可见党参、淫羊霍、黄姜等药材。
在直上朝阳宫的“路”上,我们攀爬了千米有余后,来到一块10平方米的平地上,四周石基砌垒整齐坚固。听向导讲,这便是朝阳宫前哨碉楼遗址。回首一望,碉楼地处朝阳宫下一山梁,视野开阔,山下5公里范围可一览无余。紧邻碉楼背后,便是一道断断续续的城墙,墙均高约10米,逢沟壑之地高20-30米不等。城墙顶约宽2米,墙体垒砌粗糙,因人为或自然原因垮塌严重,总长约1.5公里。
我们在第一道城墙上小憩后,便向第二道城墙攀爬。第一道城墙与第二道城墙陡坡距离约百米,直线距离也就三五十米。来到第二道城墙,首先进入一道城门,城门有石制门柱、门坎、门墩和拱形门顶。门墩上有圆形门榫,门柱上有长方形门栓,门首上隶书阳刻“朝阳宫”三字还清晰可见。第二道城墙砌工精细,平均墙高10米左右,在低洼、平缓之地达20-30米不等。城墙顶宽2米左右,长约1.5公里,保存相对比较完整。进入第二道城墙后,虽长满杂草、杂灌和树木,但顺墙以石板铺就的一条约2米宽的道路仍清晰可见。第二道城墙内5-30米不等处便是悬崖峭壁。悬崖下,留存有石砌房基、土墙残垣,更多的是当初支撑吊脚楼的木柱石榫,峭壁上到处可见天然溶洞洞口,石壁上布满人工凿制的大大小小方孔。这些方孔有的是当初“半边街”吊脚楼的支点,有的是连接峭壁上各个洞口栈道的枕木孔。总计方孔数量约在千个以上,最高处可达百米有余。石壁上随处可见人工凿出的石梯台阶,有的保存完整,有的毁损严重。纵观整个朝阳宫的布局态势,我们不由从内心深处对前人肃然起敬。
稍事休息后,我们便进洞探秘。
我们首先走进了几个容易进出的洞口。根据前人留下的痕迹和位置,我们很容易判断出这是屯兵洞和仓储洞(米洞子)。在屯兵洞内,我们看到了从石岩上凿刻出的灶台。在头领住的洞内,我们看到了凿出的神龛。兵丁们住的洞有瞭望孔。在仓储洞内,建有数层重叠仓库和良好的防水层。山崖根部有一个很小的洞口,向导说这是“狗爬洞”。从洞口观察,溶洞斜下延伸,仅容一人爬行进入。我们手持射灯,一一爬行潜入。爬行十多米后人可直立,到20米处一个支洞垂直向下,深不见底。主洞继续斜下,50米后,进入一石屋。石屋不等边,约10米长,高20多米,石屋内有腐朽的木板等物。进石屋后看到三个大小和外观大致相似的洞口,回身一看,刚进入的洞口也与其它三个洞口相似,转过几个弯道,我们在石屋内已辨不清方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 “迷魂洞”。凭着多年溶洞探险经验,我们对其它三个洞口再不敢窥探,慌忙从原路爬出。
从岩脚举首仰望,50米高的石壁上有一溶洞。洞口石块砌墙,有石门石窗。在向导杨洪胜的带领下,我们倚靠岩壁生长的小树,攀上10米高的巨石石台。石台斜上20米,有人工凿出的石阶。石阶不规则,宽5—10厘米,阶距50—100厘米不等。石壁上布满人工凿出的方形石孔,观布局,当初应有栈道、护栏。进入洞口石门后,我们突然感到风大难立,向导说,这就是“风洞子”。进洞约20米,在溶洞拐弯处,一纵一横用石头垒砌有两座坟墓。我们在两座坟墓四周仔细寻觅,想找到一点透露逝者身份的线索。杨洪胜说:“别找了,什么也不会找到,下去后我再告诉你们。”
走出洞口石门,我们在50米高寸草不生的悬崖上手脚并用,摸索着一步一步向下爬行。踏着第一步石阶,伸脚探寻下面1米左右的第二步石阶时,却反复数次探寻不到,突然想到背后几十米高的悬崖,顿时直冒冷汗。
灰白着面孔、颤抖着手脚,历经惊险,我们终于从风洞子爬下来了。席地小憩时,杨洪胜说,风洞子里埋葬的大概是他外公和大舅。他听他母亲讲过,民国十年那场大火发生时,他外公和他大舅正在风洞子值班,观察瞭望山下土匪动静。大火突然而至,风洞子吸火最猛,瞬时将他外公和大舅活活烧死。外公死时40多岁,大舅才10来岁。事后,家族人爬进洞内见到二人残骸,就地埋了。他母亲还说,这上面很多洞里都有人被烧死,因大火把栈道烧了,再不能上去了,至今那些死者都没有埋葬。
过了风洞子,我们来到闺房洞下。闺房洞在高约30米的悬崖上,远观洞口砌有石墙、石门、石窗户。石门至今封闭着。石门外像现在的楼房一样有阳台,阳台砌有女儿墙。从斑驳的痕迹看,石墙和女儿墙上还用粘土粉刷过。洞边石壁上不知是谁用朱砂、还是用女人脂粉绘有岩画。岩画明显是男人头像,或许是当初某位小姐心仪的梦中情郎。岩画至今最少百年以上,其红色仍然那么鲜艳。闺房洞虽然位置不高,但因洞口挑出悬崖,洞下形成岩屋,无法攀援,至今没人进入。探险队一行都想一窥古代大家闺秀闺房的秘密,纷纷找来大小木头,用葛藤捆绑连接后,便缘木攀登。攀登了10余米,离洞口还有近20米,再不能前进。队员们想出各种办法,试图冒险一探。队长兰宪云及时下令,停止探险。
天快黑时,我们原路返回,回到了灯火辉煌的丰溪镇。
未解之谜
贺氏家族的金银财宝哪儿去了
回到丰溪镇,我们夜宿兰宪云家。长夜难眠,我们聊起大家一直感到非常困惑的一个话题:朝阳宫兴旺的几百年间,贺氏家族有几千公顷土地收入,还几乎垄断了竹溪南部山区食盐、皮货、药材市场,在鄂川陕结合部一带,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称其为这一带首富应该当之无愧。民国十年那场大火,烧毁了粮食、布匹、药材、房屋、栈道等,但它不可能烧毁黄金白银硬通之物。大火过后,魏氏寡妇仅靠出卖土地、山林、房屋维持家族生活,没听说她使用黄金白银挥霍。到1949年解放时,贺家仅剩百担粮租的土地、数千亩山林和两个天井小院的房屋。因雇有长工才勉强划为地主。正像贺敬修所说:“解放后,我们家被划为地主,但生活并不比贫困家庭好。”
据了解,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有胆大的本地人到朝阳宫探险寻宝,但仅仅捡回少量神像、瓷器、银元、子弹等物。
那么,贺氏家族几百年积攒的金银财宝哪儿去了?是藏在栈道烧毁后再不能到达的某个洞穴中,还是在朝阳宫地下某处?目前尚不可知,但一切皆有可能。
来源:十堰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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