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万里路之前,先读万卷书

时间:2016-05-05 08:50:29      字体:  打印  播放

我离开乡村的那天,因为家离街边公交站点很远,爷爷一个人没法送我,特意拜托叶琴大妈用她接孙女的三轮车帮我运行李箱。我坐在三轮车里,撩起布幔偷眼瞧家乡七月的清晨,美好而静谧。

路过那个没有栏杆的桥,桥下即将干涸的河水,水中躺着翘起一头的木船。还写下了一句打油诗:“一弯沉舟点头翘”,却怎么也接不了下句了。

我永远记得那座没有栏杆的桥。桥虽没有栏杆,但在那原本应该立着栏杆的地方,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刷着一行大字,具体那句话怎么说已经忘记了,大概是个野小子刷上去的,写他跟某家的媳妇儿偷情后的咒骂。粗野而露骨。

小时候的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路过桥边,用眼睛读出了那句话。那一个个红字在我眼里,在我心里,幻化成奇异的意象,触目惊心。我想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慌张的。我才是个上小学的孩子哪!

闭塞而荒败的农村,跟那一排醒目而扎眼的红字,这对比既鲜明,又无比和谐,仿佛鱼水交融。我第一次从这强烈的气息中看到了野性的张扬,生命的怒放!

那个早晨我第一次有些眷恋家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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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县城的时候妈送我回家,她骑着破破当当的电瓶车载我去坐公交,把我扔下来后,她说:嗯,你去吧,留在这终归是不行的,妈知道。然后她就掉头开车走了。留下我愣在七月的大太阳底下,眼睛有点湿。

就在我一个人落寞地等公交回家的时候,妈突然又开着电瓶车晃到我眼前,丢给我一个西瓜,拿回去吃吧,也没买到别的什么。

然后又走了。

其实才过三个月,国庆我就又从北京回去了。因为爸说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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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那次回去很匆忙,大多在弟弟学校附近租的小房子和医院中间奔波,中间跑个菜市场买菜。回乡下的家只有那一个下午。

我第一感觉是,好久不见,乡里的草草树树都乱七八糟地长地铺出来了。以前站在屋后的小路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小学,以及小学里那一绺一绺秀气的垂柳。然而现在一抬头,看到的是满头满脸的不知道什么长满了的树和叶子。胡子拉渣,一脸沧桑疲惫。

有种莫名的伤感,原来不止人老了,家里的草草木木,都会老,会荒芜,会不修边幅,会憔悴的。难免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之叹。

骑着爷爷的老式大杠自行车出门打酒,遇上以前的村支书。

哦村里的时光很慢的,他现在应该还是村支书罢。

他老了,白净的脸上有了皱纹,头上有了白发,腰上有了啤酒肚,连骑车都变得迟缓了。他居然还认得我,朝我点点头,笑笑。

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叫了他一声:“仇支书!”

他老了。我有点伤感。有种我大仇未报,而仇人已然迟暮的不甘和孤愤。

小时候,我家起小楼房,未曾占用邻居一分一厘地,但两边的邻居偏偏拦着不让起。还叫来了村支书。对的就是这个仇支书。他于是也不许起。后来千辛万苦总算起成了,东家的把我奶奶打断了腿,躺在床上大半年,西家的女婿带来一群小混混,把我妈妈按在地上用钉耙打。后来还因为得意,自己笑得下巴脱了臼。

于是小时候的我就记恨这个村支书。我觉得他吃了东家的糖,所以偏袒。

如今么。

东家的大妈,每次我回去都会叫她。她也会从地里站起身来:啊呀瑶晓回来了呀!

这个村支书。他老了。好像就因为他老了,我原谅了之前的一切。

面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连记恨,我都觉得是自己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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