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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密腥风血雨朝阳宫

时间:2012-10-10 16:17:04      字体:  打印  播放

图/文 赵璞玉 任永泽 柏元军 邓才明

很长时间以来,竹溪县丰溪镇朝阳宫的故事一直在耳边回荡:那悬空的宫殿,阴森的洞穴,漫山的烈火,原始的屠杀……常常使人从梦寐中惊醒,心里便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欲望。今秋,在丰溪镇桃花山村支部书记兰宪云的支持下,我们自发组建了朝阳宫探险队。兰宪云亲任队长并请来了本地退伍军人、原盘踞朝阳宫的贺氏家族嫡亲外孙杨洪胜当向导。行动前,还采访了出生在朝阳宫、10岁以前长期居住在朝阳宫的贺氏末代宫主、74岁本地居民贺敬修老人。探险队一行8人,经过充分准备,携带必要的工具、干粮、饮水后,便开始了朝阳宫探密行程。


朝阳宫遗址全景图


末代宫主贺敬修老人

800年前 贺氏家族历时三年
在悬崖峭壁上创建了朝阳宫城堡
话说马背元朝,虽然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及他的后裔们统治了华夏中国,并纵横驰骋欧亚大陆。因武陵泗水古镇(即竹溪县丰溪镇)地处鄂川陕三省交界,山势险峻,道路崎岖,茫茫原始森林遮天蔽日,致使蒙族铁蹄很少光顾于此。十万大山掩隐的泗水镇到也偏安一隅。是时,在这世外小镇渐渐发达了一个家族--贺氏家族。
贺氏祖居泗水,以农耕和商贸为业。因颇善经营,慢慢有了良田千顷,山林数十万亩,黄金白银过百万两。在泗水镇有八进八出天井院几百间房屋。家族人丁300余口,并养着家丁、壮汉60余人,长工、佃户1000余人。偌大的家产,使贺氏家族的名声响彻毗邻三省。
赫赫名声,使主事当家的贺大老爷昼夜不安。既危恐蒙夷铁蹄踏平了百年家族基业,又害怕那些占山为王的“棒老二”(土匪)洗劫了万贯家财。苦思冥想决定创建一座能防能守的城堡,来保护“家族王国”的人员及财产安全。
在贺家的山林中,离泗水镇西南方10公里(原走盐道)的山上有个叫朝阳洞的地方。这里山下是大片原始森林和耕地,半山腰处骤然悬崖耸立,拔地而起百米有余。在这陡峭的山体上天然生成48个溶洞。这些溶洞神情各异:有的是孤洞,有的洞洞相连;有的深入山底,有的斜上山顶;有的一径到底,有的多有支洞出口;有的干燥无水,有的洞内有潺潺流水的暗河;有的洞口在山根处,有的洞口在几十、上百米的峭壁上;有的洞内常年吸风人难伫立,有的洞内夏季结冰;有的洞内可容纳千人聚会,有的洞内只能单人爬进爬出……48个朝阳洞,构成了一个千奇百怪的山体内迷宫。
探明朝阳洞后,贺家大老爷立即请来木石工匠百人,加上本家长工、佃户近千劳力,历时三年,建成了朝阳宫城堡。朝阳宫依山而建,顺着山势东西宽1.5公里,南北纵向高度约500米(海拔1100-1600米),城堡以南建有两道护堡城墙。第一道1.5公里城墙内,有茅房、石板屋千余间,供贺家长工、佃户居住。第二道1.5公里城墙建立在峭壁的山根前,城墙内依壁建有吊脚楼百余间,吊脚楼最高可达四层。石壁上凿孔建有木质栈道数公里,连接悬崖各溶洞。城墙内石板铺路长1.5公里,宽2米有余,可行车马、花轿,当时命名半边街。半边街内的楼、洞归贺氏家族居住。两道城墙全由巨石垒立。
工程浩大、巍峨壮观的朝阳宫。在第一道城墙外建有方形碉楼,是朝阳宫前哨。城墙上布满滚木、巨石阵,用以狙击来犯之敌。第二道城墙上的关隘、垛口,设有木炮、过山鸟、弓箭等防御武器。在那临崖的要塞上,还设有暗哨、狙击位和绝命机关。朝阳宫第二道城墙内,建有学堂(私塾)、兵工厂(熬硝制火药、打造冷兵器)、厕所(屎洞子)、闺房(闺房洞)、正殿(在主洞口)、兵营(家丁住地)等功能齐备的各式设施。
创建朝阳宫之初,贺大老爷命人分别在盐大路的洞宾口和马边河的百步梯前栽植三棵铁坚油杉树苗,标识已进入贺家产业范围。这三棵古树至今生长旺盛,枝叶繁茂。经林业部门古树名木实地调查,确证树龄800年。特别是马边河百步梯前两棵胸径超过200公分的古树,被人们称之为“夫妻树”。


很多洞口只能爬着进出


历经四朝 佑护贺氏数百年
朝阳宫创建于元朝,几十年后元朝毁灭。又历经明、清、民国共四个朝代。虽屡径战乱、匪患,但朝阳宫安然无恙。贺氏家族将这宫堡别院作为自家的大本营,金银财宝藏匿密洞之中,粮食、药材、器物藏匿洞仓之里,老人孩子、太太小姐常年生活居住朝阳宫内。他们有专职家丁、武师守宫保护,有私塾学堂上学读书。山下农户和盐道上过往的盐客们,常常能见到城墙内来去移动的轿顶;常常能见到城墙上太太、小姐们游玩时衣袂飘飘,柳摆花摇,风姿绰约的靓影。大小土匪、兵痞们常常面对财富和美色望宫兴叹,叹息无法掠劫得手。至清朝嘉庆年间,三省结合部白匪(白莲教)患乱;官军屡次进剿,因粮草不继,终未得逞。后秘密将粮草事先囤积在朝阳宫中,才一举剿灭成功。


洞内一角


一场大火,焚毁了朝阳宫数百年基业
民国十年(1921),土匪颜德威部联合朱二疤子部进攻朝阳宫。颜德威,土匪头子,匪众1000余人。常年活动于三省交界鸡心岭,陕西镇坪,湖北竹溪的丰溪、茂古坪、老爷顶一带。1951年被解放军剿灭。朱二疤子,土匪头子,驻扎在竹山柳林屏峰寨,匪众1000余人。常年活动于竹山柳林、官渡、洪坪,竹溪向家坝、核桃园一带。1950年被解放军剿灭。是年秋,两股土匪1000多匪众进攻朝阳宫。当时,攻防双方虽然都有快枪(步枪),但没有重武器,土匪进攻三个月未果。倒是城墙内的滚木、巨石阵,居高临下的快枪、弓箭、绝命机关等打死打伤土匪300余人。恼羞成怒的两个匪首,发誓一定要拿下朝阳宫。
12月,土匪攻陷第一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内居住的都是很穷的长工、佃户,土匪几无所得,仅获暂时栖身之所。第二道防线地处悬崖,能进入的隘口都处险境。每隘口防御只需一名家丁手持梭镖就能把守。连日来,土匪多次向第二防线发起进攻但毫无寸功。每次进攻都被把守在关隘要地的家丁戳杀下悬崖,真是“一夫当关,万勇莫开”。时值寒冬,春节将至。攻防双方相峙不下,一方苦思如何能克,一方施计怎样退敌。朝阳宫内一家丁向当家贺大老爷献计:用火烧。乘土匪在山下佃户茅草房内熟睡时,从山上抛下火种烧死土匪。等土匪烧死后,再下山重建民房。贺大老爷自以为得计,便命人找来棉絮、火把等易燃引火之物,饱蘸桐油。在寒冬的一个月夜风高之晚,点着引火之物纷纷投向山下连片茅屋。火借风势,山下茅屋迅速燃起了一道1.5公里长的火线。多数睡梦中的土匪葬身火海,仓惶逃出者不到半数。
大火烧毁了山下茅草民房,猎猎寒风助火越烧越旺,数十米高的火焰,越过第二道城墙,引燃了城墙内的吊脚楼、正殿、栈道等所有木质建筑。更有那48个朝阳洞多有吸风功能,将火焰吸入洞内,烧毁了洞藏的粮食、布匹和药材。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死土匪近600人,活命的土匪早已跑得踪影全无。朝阳宫的护宫家丁、贺氏能战斗的男儿和未来得及躲避的妇孺共烧死378人。只有少数孤儿寡母躲在避风的厕所(屎洞子)才幸免遇难。
朝阳宫城堡毁了,兴旺昌盛了数百年的贺氏家族,除少数几个在外求学和做生意的男丁外,就剩下不足50人的孤儿寡母。当时,“家”字辈寡妇共6人,以魏氏寡妇最为能干,她带着劫后余生的贺氏家族未亡人返回泗水贺家大院。是时,贺家大院早已被土匪洗劫一空。贺魏氏靠变卖房屋、土地维持贺家孤寡生存。
常言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场大火虽然烧毁了贺家大部分财产,但贺家在魏氏寡母子的带领下,还保持着贺家香火相传。她还部分重修了朝阳宫,使贺氏家族在战乱匪患之时有个避难之所。
贺力修,1912年12月出生,汇湾人,与丰溪贺氏家族系同宗本家。会武功,猎人。1928年,为逃避抓壮丁来到丰溪,给丰溪贺魏氏当养子。因孔武有力,为人仗义,枪法精准。贺魏氏任命其为修缮后朝阳宫护宫首领。他曾三枪击毙三名土匪,抢夺土匪快枪三支、肥猪一口献给养母。解放后,解放军剿匪时,他曾多次给剿匪部队带路,战斗中还勇救解放军杨姓连长性命。贺力修生有三女一子,1993年去世,享年82岁。
贺敬修,1938年12月出生,现年74岁,家住丰溪镇丰溪村二组。因系嫡传贺氏后人,并在朝阳宫出生,10岁以前长期居住朝阳宫,被人们称之为“末代宫主”。贺敬修讲:其父贺家骧,光绪年出生,朝阳宫大火时父亲在外办事,回来后,曾任国民党七区(丰溪区)区长。父亲有两房太太,我大妈没有生育,我亲妈是如夫人。我父亲62岁时生我,65岁时生我妹妹。1951年父亲73岁去世。父亲弟兄七人,贺觉非是我伯父贺家顺的儿子,是我堂兄,他曾于1946、1948年两次回到丰溪,那时我还小,我们兄弟伙还在一起吃过饭。我醒事时,我们贺家就是三寡母子当家,主事的是我魏伯娘。解放后,我家虽然划为地主成份,只因为我们家还有百多担课的土地,但生活已经非常艰苦,像我们家地主生活还比不上当今最贫困的人家生活水平。


至今封闭的闺房洞


为了一探究竟 我们在探密路上
带着满脑的疑问,带着一窥朝阳宫原形的目的,探险队一行8人驱车向朝阳宫挺进。朝阳宫山下名叫朝阳洞村,全村123户、474人,村民主要种植烤烟和药材,全村年人均纯收入5400元,在当地山村农民收入排名中名列前茅。在朝阳洞山沟一条简易的机耕道两旁,我们并没有看到多少户人家。经座谈才了解到,这些村民大都是当年贺氏家族佃户们的子孙,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多数都在省道边或丰溪集镇建起了楼房。现在住在这里有的是为了方便土地耕种,有的是故土难离。队员们看到这些村民劳作并快乐着,心里也油然而生一遍舒畅。
在山下,我们已经能够仰视朝阳宫全貌,那山势、那气魄,仅能用雄伟二字来概括。在队长兰宪云的督促下,我们开始向山上爬涉。最初还有一条毛毛小路,数百米后,便没有了路,好在向导杨洪胜很给力。他手持弯刀,披荆斩棘,硬是开出一条直上朝阳宫的探险之“路”。
近百年来,因少有人迹,朝阳宫下植被丰富,仅国家二级以上保护植物,我们就遇到有榉木、榧树、毛棶、水青树、穗花杉、山毛榉、刺楸、香果树等十数种。密林中随处可见党参、川贝母、淫羊霍、黄姜等药材。在一株治疗糖尿病特效药黄精的根部,队员随手将腐殖质土一刨,一串难得一见的黄精便展现在大家面前。难怪专家学者称丰溪为“植物宝库”、“药都”。


石壁上很多连接高处洞口的石孔徒手巳无法攀登

面对曾经辉煌的宫殿遗址 我们肃立了
在直上朝阳宫的“路”上,我们攀缘了千米有余,来到一块10米见方的平地,四周石基砌垒整齐坚固。听向导讲,这便是朝阳宫前哨碉楼遗址。回首一望,碉楼地处朝阳宫下一山梁,视野开阔,山下5公里范围一览无余。紧邻碉楼背后,便是一道断断续续的城墙,墙高10米,逢沟壑之地20-30米不等。城墙上宽2米,墙体垒砌粗糙,因人为或自然原因垮塌严重,总长约1.5公里。
在第一道城墙上我们稍事小憩后,便向第二道城墙攀爬。第一道城墙与第二道城墙陡坡距离约百米,平面距离也就三、五十米。来到第二道城墙,首先进入一道城门,城门有石制门柱、门坎、门墩和拱形门顶。门墩上有圆形门隼、 门柱上有长方形门栓,门首上隶书阳刻“朝阳宫”三字还清晰可见。第二道城墙砌工精细,平均墙高10米左右,在低洼、平缓之地达20-30米不等。城墙上宽2米左右,长约1.5公里,其城墙保存相对比较完整。进入二道城墙后,虽长满杂草、杂灌和树木,但顺墙石板铺就一条约2米宽的道路仍清晰可见。第二道城墙内5-30米不等处便是骤然挺立的悬崖峭壁。悬崖下,留存有石砌房基、土墙残垣,更多的是当初支撑吊脚楼的木柱石隼、峭壁上到处可见天然溶洞洞口,石壁上布满人工凿制的大大小小方孔。这些方孔有的是当初“半边街”吊脚楼的支点,有的是连接峭壁上各个洞口栈道的枕木孔。总计方孔数量约在千个以上,最高处可达百米有余。石壁上随处可见人工凿出的石梯台阶,有的保存完整,有的毁损严重。纵观整个朝阳宫的布局态势,不难想象,在800年前的施工工具、施工条件限制下,建造一座气势如此恢宏的朝阳宫,需要多大的财力、人力、物力呀!难免从内心深处对前人肃然起敬。


石壁上遍布当初撑住木楼的石孔


探密古洞 洞洞涉险
探险队员们齐排排地坐在百米悬崖下休息,给身体补充食物和水分。待大家缓过劲后,我们便向今天终极目标挺进--进洞探密。
首先,我们走进了几个容易进出的洞口。根据前人留下的痕迹和位置,我们很容易判断出这是屯兵洞和仓储洞(米洞子)。在屯兵洞内,我们看到了从石岩上凿刻出的灶台。在头领住的洞内,我们看到了凿出的神龛。兵们的住洞有嘹望孔。在仓储洞内,建有数层重叠仓库和良好的防水层。山崖根部有一个很小的洞口,向导说这是“狗爬洞”。从洞口观察,溶洞斜下延伸,仅容一人爬行进入。笔者手持射灯,爬行潜入。爬行十多米后人可直立,20米处一支洞垂直向下,射灯所及深不见底。主洞继续斜下,50米后,进入一石室。石室不等边约10米方形,高20多米,石室内有腐朽的木板等物。进石室后看到三方三个大小和外观都大致相似的洞口,回身一看刚进入的洞口也与其它三个洞口相似。回忆进入的路径一直斜下,但转过几个弯道,在石室内已辨不清方向。因孤身一人顿时毛骨悚然,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迷魂洞”。凭着多年溶洞探险经验,牢牢把住进室洞口,对其它三个洞口再不敢窥探,慌忙原路爬出“狗爬洞”。
从崖根举首仰望,50米高石壁上有一溶洞。洞口石块砌墙,有石门石窗。在向导的带领下,笔者一行三人,倚靠岩壁生长的小树,攀上10米高的巨石石台。石台斜上20米,有人工凿出的石阶。石阶不规则,宽5-10公分,阶距50-100公分不等。石壁上布满人工凿出的方形石孔,观布局,当初有栈道、有护栏。进入洞口石门后,突然感到要将人吸入,使人难以伫立,这就是风洞子。进洞约20米,在溶洞拐弯处,一纵一横石头垒砌两座坟墓。笔者深感打扰了逝者的清静,慌忙双手合什默默的祷告。向导见笔者虔诚,也忙合什礼拜。为了内心的一份尊重,笔者在洞内再也不敢按下相机的快门。洞内到处可见青花瓷残片,随手捡拾一块大的瓷碗残片,见碗型硕大,白瓷透青,像煮熟的鸭蛋清一样映出玉的光泽,碗壁、碗底胎质细腻,厚薄均匀呈半透明状,碗足内敛,所绘青花渗入瓷内,古拙厚重色晕自然,有别于现代化学青花颜料,碗底有三个支点烧制痕迹。转弯后的风洞子继续斜上,耳边不断响着“呼呼”风声。斜上约70米后来到出口,发现出口正在一伸出的悬崖上,崖下悬空百米有余。在返回的途中,笔者在两坟墓四周仔细寻觅,妄想找到一点逝者身份的痕迹。向导说:别找了,什么也不会找到,下去后我再告诉你。
走出洞口石门,我们面临着爬下那不规则的石阶。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面对眼前50米寸草不生的悬崖,笔者内心一阵阵颤抖。我们不可能面部向前走下悬崖,只好面壁手脚并用摸索着一步一步向下爬行。笔者踏着第一步石阶,伸脚探寻下面1米左右第二步石阶时,反复数次探寻不到,突然想到背后几十米的悬崖,霎时直冒冷汗。平时人们常说吓得直冒冷汗,那都是假的。真正的冒冷汗平生也就这一次,这里给读者如实叙述一下:突然后脑勺发麻,从后颈脊椎骨到尾椎骨像通电一样发冷,感觉有冰凉冰凉的冷水涌出。双腿好像一下子插入了两桶冰水中。这就是冒冷汗,谁经历过?
历经惊险,我们终于从风洞子爬下来了。带着灰白的面孔;带着颤抖的手脚;带着起伏不平的心跳。我们席地而坐小憩一刻。向导告诉笔者,风洞子里埋葬的大概是他外公和大舅。他听他母亲讲过,民国10年(1921)那场大火时,他外公和他大舅正在风洞子值班,观察嘹望山下土匪动态。突然的大火,风洞子吸火最猛,瞬时将他外公和大舅活活烧死了。外公死时40多岁,大舅才10来岁。事后,家族人爬进洞内见到二人残骸,就地埋了。母亲还说,这上面还有很多洞都烧死有人,因大火把栈道烧了,再不能上去了,至今那些死者没有埋葬。听了向导一席话,笔者心里默默祈祷:逝者安息,佑我平安!
过了风洞子,我们来到闺房洞下。闺房洞在高约30米的悬崖上,远观洞口砌有石墙、石门、石窗户。石门至今封闭着。石门外像现在楼房一样有阳台,阳台砌有女儿墙。从斑驳的痕迹看,石墙和女儿墙上还用粘土粉刷过。洞边石壁上不知是谁用朱砂、还是用女人粉脂绘有岩画。岩画明显是男人头像,或许是当初某位小姐心仪的梦中情郎。岩画至今最少百年以上,其红色仍然那么鲜艳。闺房洞虽然位置不高,因洞口挑出悬崖,洞下形成岩屋,无法攀缘,至今没人进入。探险队一行都想一窥古代大家闺秀闺房的秘密,便纷纷找来大小木头,用葛藤捆绑连接后,便缘木攀登。攀登10余米,离洞口还有近20米,再不能前进。队员们想出各种办法,试图冒险一探。队长兰宪云及时下令,停止探险。是的,我们探险把握两个原则:一是探险不是冒险,探险者生命最为重要。二是不动发现的物品,那怕一块瓷片、一枚钱币都不带走。
天快黑了,兴忧未尽的探险队员们被前人的智慧和勇敢所折服。我们原路返回,在山下路遇朝阳洞村收获烤烟的烟农们。大家伴随着,一路欢歌笑语地回到了灯火辉煌的丰溪镇。
探密后反思 贺氏家族金银财宝哪去了
回到丰溪镇,我们夜宿探险队长兰宪云家。长夜难眠,笔者一直感到非常困惑:朝阳宫兴旺的几百年间,贺氏家族有几千公顷土地收入,还几乎垄断了竹溪南部山区食盐、皮货、药材市场。在鄂川陕结合部一带,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称这一带首富应该当之无愧。1921年那场大火,烧毁了人丁、粮食、布匹、药材、房屋、栈道……它不可能烧毁黄白硬通之物。大火过后,魏氏寡母仅靠出卖土地、山林、房屋维持家族生活,没听说她使用黄金白银挥霍。到1949年解放时,贺家仅剩百担课的土地、数千亩山林和两个天井小院的房屋。因雇有长工才勉强划为地主成份。正像贺敬修所说:解放后,我们家划为地主,但生活还没有现在最贫困的家庭好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胆大的本地人。到朝阳宫探险寻宝,也仅仅捡回少量神像、瓷器、银元、子弹等物。
那么,贺氏家族几百年的金银财宝哪去了?在栈道烧毁后再不能到达的某个洞穴中?在城墙里?在朝阳宫地下某处埋藏着?不可知,但皆有可能。


从宫外城墙垛囗观山下景色


朝阳宫48洞很多洞洞洞相通


贺觉非显赫而又平淡的文人人生
写丰溪镇朝阳宫,不得不写贺觉非。因为他生在朝阳宫,长在朝阳宫,在朝阳宫里发蒙读书。他经历了那场灭顶之火,是烈火里的劫后余生。是魏氏寡妇婶娘亲手将他哺养成人。他学富五车,显赫时,与顶尖政要称兄道弟,是将星闪亮的才俊将军。落魄时,衣食不周,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垦湖农民。唯有毕生孜孜不倦地追求学问,方可证明他高洁的心路历程。最终,用等身的著作走完他平淡的文人人生。
贺觉非,1910年出生,名策修。湖北竹溪县丰溪镇人。他幼入本家朝阳宫私塾,秉性聪颖,喜读史著,志存高远。稍长入武昌中华大学,还未毕业即被聘为武昌三楚中学历史教员。不久即走下讲台,考入国民党中央军校第十期。1934年黄埔毕业后,随军委会参谋团入川,后调入刘文辉部。1940年,30岁的他随军进入西康(今康定)。入康途中,这位喜读史书的青年军官,寄情山水、人文、地理、风俗、物产,作七言绝句百余首。结集《西康记事诗本事注》(重庆史学书局出版)。该书以记事诗的形式,记述了康藏的政治、历史、文化、宗教、风俗、古迹、轶闻以及民生疾苦、山川形胜。许多重大历史事件,诸如唐番会盟、两公主下嫁、宋太祖玉斧大渡河、元明之羁縻政策、清代康藏之设施、凤全巴塘殉难、赵尔丰经边、傅华封建省之议、尹昌衡西征、川边改制等等,均有论述。此书问世后,时人视为奇书。至今,在西部大开发中,该书仍作为高层决策重要参考典籍。


洞内随处可见精细古青花瓷残片


1941年,贺觉非任理化县(今理塘)县长。在任期间,他勤于政事,宵旰图治,潜心研究康藏问题。于1944年撰成第一部《理化县志稿》。该志稿是他在理化县长任上的呕心沥血之作。为此他不辞辛劳,实地考察理塘的山川物产,深入民间遍访高僧、老吏、藏胞,搜集民俗轶闻。该书分为舆地、建置、政务、职官、食货、差徭、佛教、高僧、土司、礼俗、艺文、大事记等12卷。在《中国藏学史》上,该志稿获得了很高的评价。
抗战胜利后,贺觉非回到湖北,担任过汉口市政府秘书、三民区区长等职。1947年任家乡竹溪县县长。
1949年,39岁的贺觉非,就任国民党新编八军少将高参。随军至成都,并参入筹划了该军起义。起义成功后在成都庆祝宴会上,国共两方面的人物有邓锡侯、贺龙、王新亭和胡耀邦等。宴会后稍有醉意的贺老总拍着贺觉非的肩膀说:“老弟,姓贺的不多,你要好好干啰!”
1950年初,贺觉非先生入中南军政大学学习,1953年结业。曾历任湖北省政府参事室研究员,中南工农中学、华中师范学院附中历史教员。1956年应邀为省政协第二届委员,受命搜集整理辛亥武昌首义资料,主编《辛亥首义回忆录》。然而,命运之神并不眷顾这位诗人兼历史学家,1957年他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当阳草埠湖农场劳动。是时,在艰苦的岁月里,仍坚持收集整理武昌首义史的资料。登门拜访、广泛联系辛亥老人及后裔200余人。利用废纸、烟盒纸手撰种种笔记数百万言。他整理、主编、著述及与人合著的大量辛亥首义书籍出版后,成为近代史研究者的圭臬。贺觉非先生当之无愧是辛亥武昌首义史研究的权威专家。上世纪60年代初,他以“扬苏”、“扬樵”笔名在《光明日报》发表了多篇论文,提供了有关武昌首义资料131种。


百年前的岩画


1977年贺觉非先生“右派”获平反后,相继担任湖北省政协四届委员、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湖北省委委员、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委员、湖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委员、中国地方志协会湖北分会常务理事、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委员、《湖北省志》顾问。
1980年初,年逾古稀的贺觉非先生,结识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历史研究所民国史室王岐山同志,王岐山现任国务院副总理。这一老一少当年住进北京市委党校半年之久,王岐山同志亲自帮助贺老修订完成《辛亥武昌起义人物传》。
同年,贺觉非先生还结识了曾受到毛泽东主席点名肯定、后为我国著名历史学家、武汉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的冯天瑜先生。贺觉非先生读罢冯天瑜撰写的辛亥革命史论文后,大喜过望,叹道“吾道不孤”,两人遂结成忘年交。并将其撰数百万言的“砖头瓦片”笔记资料全部交托冯天瑜。
1982年11月28日,贺觉非先生因心肌梗塞去世,享年72岁。他带走了未了的遗愿,留下了没有子嗣的遗孀。
三年后,也就是1985年。冯天瑜对贺觉非先生的手撰笔记进行建筑师式的设计、整理、修订、编辑,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辛亥武昌首义史》。该书以贺觉非为第一署名,冯天瑜为第二署名。从署名中,我们不但看到了冯天瑜先生的文品及人品,同时,我们也看到了贺觉非先生几十年研究成果的重要性。其合著的《辛亥武昌首义史》荣获武汉优秀社会科学成果一等奖。
贺觉非先生还不愧为茶乡竹溪的品茶、爱茶前辈高手,在他的《西康纪事诗本事注》中:
采茶小景
绿叶丛中笑语哗,山头园户一家家。
提笼相顾遥相知,四月清和好采茶。
七碗茶歌
道路络绎负茶过,西出炉关今若何。
七碗卢仝风雨夜,此行惟见浆桶多。
贺觉非先生以典化裁入诗,浑然天成,显示出他古典诗词造诣的深厚功力。其诗写的是川西农家采茶小景,写的是诗人对茶的热爱与赞美。这也不正是表达了先生对出好茶的故乡竹溪的深深眷恋吗!
参考资料:
①、清同治版《竹溪县志》;
②、赵昌宁主编《竹溪文史资料(第三辑)》;
③、贺觉非著《西康记事诗本事注》;
④、罗时汉著《只到理塘转转就回来》;
⑤、白雉山著《记著名辛亥首义史专家贺觉非先生》;
⑥、罗达志著《书剑飘零的贺觉非》;
⑦、贺觉非撰《理化县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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